好個屁!董氏在心裏冷笑道,妳二兒子三十老幾了連個兒子都沒生出來,跟絕後了有什麽兩樣?

        而老太太沒聽見她的腹誹之辭,依然在跟她推心置腹,嘆道,壹個茶壺配幾個茶碗,這是自古已然的道理,沒有人能去打破,那些個販夫走卒的貧賤之人壹朝發達了,哪個不是把糟糠之妻壹蹬,如花美眷領進門?不知妳聽妳三姨母提過沒,老身有個外孫女逸姐兒,她親爹當年娶她娘那會兒,壹房小妾壹個通房丫頭都無,旁人還都說,那個遭雷劈的要敬先是個癡情人,還說川芎算是嫁著了人了,壹生沒有煩憂了,我呸,我呸呸呸!那個短命鬼兒要敬先可坑苦了我們家川芎了,他和他那老娘都是黑了心的狗東西,落不了好下場!

        董氏還是頭壹次見到這樣激動的老太太,更是破天荒聽見壹向說話慢聲細氣兒的老太太口吐臟言,不禁訝異地以帕掩口,這又是唱的哪壹出啊?羅白前的那個小姑母羅川芎的事她也聽過壹些,不就是兩口子和離被打發回娘家嘛,如今那個女人又再嫁壹回搬出去住了,怎麽老太太提起多年之前的舊事竟會氣成這個樣子,就好似那個叫什麽“要敬先”的壹對母子殺了她全家,撬了她祖墳壹樣?羅川芎不是老太太情敵的女兒嗎?那她氣個毛啊,應該拍手唱歌才對呀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孫氏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,壹對光彩華耀的美目死盯著堂上的掛匾瞧;羅白英聽著老太太的話題跑偏了,於是低咳了壹聲以示提醒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太太平復了情緒之後,總結前言道,大孫媳婦,妳是書香門第裏出來的女子,自然比尋常女子更通情達理壹些。老身知道妳是個好孩子,疼妳的心跟對英姐兒她們是壹樣的,至於妳想用溫泉水保養肌膚之事……算起來,咱們府裏的溫泉也該有妳壹份兒,等到什麽時候前哥兒不再往那些個秦樓楚館裏鉆了,什麽時候老身就叫人天天將溫泉水送去妳的琉璃堂,好不好?

        董氏聞言,氣得心裏直打哆嗦,將溫泉水給自己送去?哼,說到底還是不能讓自己去溫泉裏現洗,分明還是怕自己傳染什麽病給她的乖乖孫女!什麽叫“等什麽時候羅白前不去逛妓院了”?說來說去,還是讓她給羅白前納妾!難不成為了幾桶子洗澡水,她就要去跟別的女人分享丈夫?!

        此時,羅白英仿佛猜透了董氏的心事壹般。她凝視著自己鼻尖上方的虛空,告訴她兄弟媳婦說,其實妳沒什麽選擇的余地,妳洗不洗澡,前哥兒都要去抱其他的女人,要麽妳就去怪自己投胎時錯投了女人,哪天找個好日子再重投壹次,要麽,妳就弄幾個女人回來給自己添堵鬧心——誰讓妳我是女人呢?

        孫氏掩口壹笑,英姐兒的話真是精辟獨到,呵呵,有時候看他們這些小輩們拈酸吃醋的樣子,覺得自己也年輕了幾歲呢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旁邊給老太太捶腿的、年方十七的燈草趁機討好地笑道,二太太現在也不老啊,比咱們看起來都年輕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後,老太太稱乏驅走了三人。出了福壽園孫氏和羅白英壹東壹西,楊柳款擺地走遠了,董氏獨自走到花園裏壹個無人的角落,將那些開得爭奇鬥艷的海棠花大把大把地揪下來揉碎,心中直欲發狂。三姨母,妳跟我說羅府千般好萬事佳,可是妳從未跟我說過,這裏住的人全都是壹群是非不分、黑白顛倒的吃人妖魔!

        那群人的眼睛和心都壹起瞎了麽?羅白前跑出去放浪鬼混,她們不去阻止他出門,不去把他從青樓裏逮回來管教,不去喝令他來給自己賠罪,乞求寬恕,卻三個人不約而同地齊聲怪自己小雞肚腸,拈酸吃醋不給他納妾!哈哈,太可笑了,同為女人她們竟然能說出這樣昧心的話來!

        死老太婆說,從古至今,壹個茶壺配幾個茶碗,沒有人能去打破?可是依著此規矩去給丈夫納妾的女人,哪壹個是歡歡喜喜地把小妾弄進門的?啊呀!若不是半年前在福州,三姨母先許下了不給羅白前納妾的諾言,自己根本不會隨母親來羅府相親,根本不會遇著羅白前這命中的克星,根本不用在這個見鬼的羅府裏守活寡,跟壹群瞎女人虛與委蛇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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